▌昨天今天明天
李焕英是谁?进影院前我还一无所知
没喜欢过贾玲,她挤着小酒窝
一脸无辜扮单纯的样子
仍没能博得我的同情
我等着那个叫李焕英的出现
刘佳的中年有点俗气
回到81年的李焕英,
推开屋门扬唇一笑。让我信了一句诗词:
春风十里不如你
81年的李焕英穿着碎花裙子
像春天一首行走的杨柳词
母亲这个词汇和她风马牛不相及
她打自在的排球,谈自己的恋爱
脸上始终带笑,像八十年代新打开的天空
81年我和母亲刚移栽到城市
楼房很高,阴影长出我几倍
母亲陷在一楼的暗影里,很少看清她的脸
她背影弯曲深黑,我也一再对她转身
整部影片,我都盯着李焕英的脸看
她脸上的毛孔,细纹,甚至额际线
母亲的额际线高而干净
我见过邻家姐姐出嫁时,母亲用黑棉线
挽起绳索,在邻家姐姐额头挍啊挍
挍去绒毛的女子就不再是女儿了
穿越回来的李焕英不再是张小斐
方继藩一脚踏进明朝,也不能改变历史
贾玲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二十世纪
不能更改李焕英的婚姻
我从电影院出来,夜色已经很深
匆匆返家的途中,也没记起
明天是母亲的生日
注:方继藩,穿越小说《明朝败家子》中主人公
▌你的坚持,终将美好
麦迪从2600公里外跑来的时候
晚上总被噩梦惊醒
她是来投奔弟弟的
这一来就取代上一季的接线员
成了《救急呼救》的主角
她会对着每一个求助电话紧张
也会对着戛然而止的声音流泪
她用一杯咖啡逼迫自己出戏
却陷入另一场困局
看到这里我移了下枕头
颈椎突然疼痛
不知是不是长了骨刺
晚上散步时看见花池里
植了许多电光麦穗
金色长出一个个尖刺
让散步的沉闷有了转移之处
那些刺针对的夜空
让我生出一丝同病相怜
广场上的圣诞树还没移走
麦迪的圣诞树被砍倒了
2600公里之外的绑架,以爱为名
距离算个什么东西
对瞄准自己的人来说
牢笼无处不是
雪地上脚印明晃晃的,想遮也遮不住
干脆,不逃了
没人知道一个绝望的人
会生出多大的求生心
很多时候,隐忍需要决心
杀死隐忍更需要
麦迪满身血迹从雪地回来
原来红雪如此壮观,救援的人说
我起身关机,转动了脖子
好像疼痛轻了一些
夜空深彻,光还在2600公里以外
▌有些事物看不见
突然喜欢上幽微这个词
像是罩在壳里一粒水银,被困缚又想挣脱
于是梦里拎着一只樽形酒瓶
徜徉街头,不醉不罢休呀
这样说着,酒在瓶子里泛着淡绿
仿佛一条蛇吐着春天
午夜的街头并不寂寞
有大队人马沿街走过
样貌熟络,我独坐马路牙子上
背过脸去,找寻对饮之人
有车在夜里经过,摇下的车窗内
眼睛泛着幽微的光
这是睡之前看的美剧,黑人父亲对儿子说:
要学会如何与警察打交道
一态度尊敬,二听从他们的指令
三不要做任何令他们紧张恐慌的事情。
但他们手里有枪,万一我比他们更恐惧呢?孩子说
他们可能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你不能大喊,不能试图争论
就算你没错,也别反抗,全程举起双手。
去拿需要的证件,也要慢慢地
过程中,要解释你的每一个动作
因为你是黑人。
多年前,村西有座黑漆大门的院子
院门很少打开
李小燕一放学就钻进去没了影儿
我们常常对着大门,喊李小燕李小燕
快出来!
还会对着大门扔坷垃
有一次大门打开,黑漆被外面的光
曝得刷白
戴黑瓜皮帽的一个瘦高老头
对着我们哈了哈腰
我们立马一齐喊,坏地主坏地主
黑门又关上了,严丝合缝
挡住我们的喊声和视线
▌迷路
穿过几条七拐八拐的巷子
就到了河边。流水黏稠缓慢
水上垂着长须的榕树
对岸有香蕉树揣着崽崽
前面是不知名的树木
参天蔽日,胸有丘壑
对站成幽深的森林
日光催生了胆量
前行的人给予着信心
一个下午
我都在沿着河边走
直到河流到了尽头
直到前面的人消失不见
直到回去的路迢远又陌生
惶恐就是这时出现的
我第一次相信记忆是直线
遗忘是折线和曲线
想起这些时,我正在多年后的屏幕上
看一个孤身登山者
变成了几片骸骨
落在崖缝间的手机完好
早没了信号
我忍不住望了一眼黑沉沉的窗外
仿佛看见一只没头苍蝇
在南方巷陌的迷宫里打转
手机一片盲音,好在背离河流
有人群在远处闪现
▌写给初春
一
雪花没有消息
雨水没有消息
即便风邀请了几次
气温也低就了几回
但丢弃的绿萝在墙角萌出新绿了
忘记浇水的海棠,花色也越来越繁密
像是都在暗里攒劲
饲养腹内的太阳
我也屡屡走出室外
试着敞开厚厚的冬衫
二
一个下午,我都在盯着一幅图看
那是美国西部的一座石化林公园
森林丢失了海水,变成化石
树木横陈,砂砾肆虐
不知是海水放弃了树木
还是树木放弃了海水
放弃的结果,是双亡
遍地的尸体触目惊心
梦里我也去寻找海水
举着酒杯试图对影成林
而月亮也在藏匿
春风一阵阵倒灌,我身体开裂
肌理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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